2008/9/2

我的弱點就是我的長處

(Polly Ho)


我用了三個理由說服黄燦然來Kubrick詩會,他回覆我:這麼多理由,不去怎好意思。這樣黄燦然來了,一如既往,先介紹詩人的背景和著作,當我一口氣念完他那長長的譯著,全場肅穆,在座者皆生出敬意,此外,他為了推動香港新詩發展,主編了《香港新詩名篇》和《從本土出發》,是名符其實的勤勞的筆耕者!


他是二十歲才開始在香港學英語,在新文集《格拉斯的煙斗》中他說:「但我從做夢也想不到,英語不僅給了我新生命,還成為我的衣食父母。」 他的語言發展極不平均,講和聽都不太好, 他坦言:「我的英文口語不好,正因為口語不好,我才沒當上老師,我的弱點就是我的長處!」


他在大公報做國際新聞翻譯,工作8小時,到底他怎樣分配時間做文學翻譯?重點是時間分配,在上班前他可以做幾個小時翻譯,他說:「雖然工作和生活用了我百分之九十五的時間,卻只佔我百分之五的腦力,相反,詩歌和文學翻譯用了我百分之五的時間,卻佔用了我百分之九十五的腦力。」


黄燦然是一位嚴謹的譯者,在《必要的角度》裡,他花了不少篇章談翻譯,從中可見他對翻譯的要求很高。做詩的翻譯,他要求譯者最好是詩人,而且風格多變,這樣他才不會把別人的詩變成他的詩;譯者儘可能直譯,「有人說要把外國的作品譯成好像用中文寫的,但是,這既不是作者原來的東西,也不是你的東西,完全是另外創作的東西。」;內容要準確,一定要把作品弄得清楚明白,有不清楚的地方,看上文下理,有時候他要花一兩個小時把句子弄懂; 把語氣和節奏也譯出來; 另外,要還原難度,「蘇珊·桑塔格的《論攝影》是一部艱澀的著作,一小時可能只看幾頁,翻譯這本書時,我要還原書的難度。」最後是多遍的校對,「我很尊敬的譯者傅雷說要校對六次,我認同,頭三遍是與英文校對,看有沒有譯錯,隨後才是真正的翻譯。」


我問:「翻譯的質素參差不齊,有沒有辦法去監管,譬如:太差的就不許出版。」黄燦然說:「 不用監管 ,任市場去調整,反正好詩和壞詩的讀者一樣多,有一些人身體受不了高蛋白,你給他吃高蛋白的東西,他受不了。」





黄燦然寫作時想的是普通話或是閩南話,但一定不是廣東話,所以他讀詩也不用廣東話,這一次他用了普通話,讀了〈你沒錯,但你錯了〉和〈杜甫〉,然後他就不讀了,他要讀別人的詩,包括亞當.扎加耶夫斯基(Adam Zagajewski )的〈嘗試贊美這殘缺的世界〉


嘗試贊美這殘缺的世界。 

想想六月漫長的白天, 

還有野草莓、一滴滴紅葡萄酒。 

有條理地爬滿流亡者 

廢棄的家園的蕁麻。 

你必須贊美這殘缺的世界。 

你眺望時髦的遊艇和輪船; 

其中一艘前面有漫長的旅程, 

別的則有帶鹽味的遺忘等著它們。 

你見過難民走投無路, 

你聽過劊子手快樂地歌唱。 

你應當贊美這殘缺的世界。 

想想我們相聚的時刻, 

在一個白房間裡,窗簾飄動。 

回憶那場音樂會,音樂閃爍。 

你在秋天的公園裡拾橡果, 

樹葉在大地的傷口上旋轉。 

贊美這殘缺的世界 

和一只畫眉掉下的灰色羽毛, 

和那遊離、消失又重返的 

柔光。 


另外,他讀了意大利詩人薩瓦多爾·誇西莫多(Salvatore Quasimodo)的三行詩:And Suddenly It's Evening


Each of us is alone on the heart of the earth.

pierced by a ray of sun:

and suddenly it's evening. 


黄燦然說:「這首詩的偉大是三個句子把一生要說的都說了。」




黄燦然是著名的詩人,一流的翻譯者,默默耕耘的文字工作者。翻譯佔據他生命大部分的時間,同時,它給予他文學的世界觀,更重要的,它令他沉潛敏銳。新詩集在08年底出版,他強調:「這是我真正的新詩集,收錄了十二年來的作品。」十二年的不斷磨練,黄燦然已到哪一個境界?大家拭目期待!


(Photos by Paul Wan and 小風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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